長篇小說《騰格里傳奇》的作者是我的鄉(xiāng)親胡延清，早年的新聞同行，神交已久的知己摯友。作為高級編輯、資深媒體人，他北戰(zhàn)南征數(shù)十年，先后擔任省級、新華社系統(tǒng)兩家報紙和兩家刊物的總編輯，堅守媒體，踐行使命，文字一生，編輯一生。延清兄在閑暇之余喜歡寫散文、雜文、紀實、小品、故事、短篇小說，早年作品縱橫中央級主流媒體和省市數(shù)十家報刊。1988年他加入中國科普作家協(xié)會，之后陸續(xù)出版通訊散文、專訪紀實、科普讀物等作品多部。
陡然間，延清兄筆下冒出了一部長篇小說，作為專業(yè)寫作的我有點驚訝。依稀記得，2016年夏天我們在珠海見面時，他說“腦子里有個幽靈”，并給我講過一個簡短的故事梗概，我隨口說“你把它寫出來”。殊不知，翌年秋他退休后，真的一氣呵成寫了出來。其實，這是他一生筆耕、編輯文字、記錄時代的同時，積累生活、沉淀思想，蘊蓄創(chuàng)作力厚積薄發(fā)的一部作品。奇巧的是，《騰格里傳奇》與我的長篇小說《雙排扣》，在作家出版社不期而遇同時出版。早年我曾出版過一部中篇小說集《騰格里悲情》，“傳奇”“悲情”寫的都是騰格里的故事，說明我倆都“愛沙”，離鄉(xiāng)背井數(shù)十年，用文學回報桑梓的深情心心相印。
他花費17個月的時光，改完二稿后，發(fā)給我細看過，感覺這部作品整體框架布局、故事脈絡和細節(jié)設計都不錯，內(nèi)容駁雜紛紜，情節(jié)奇崛突兀，懸念性、知識性強，彰顯他文字犀利、華彩、深邃的散文化風格，挺好看的。我大膽提了一些意見和建議。他又集中5個月的時間，用心用情用功，修改加工潤色，最終定稿。
“青春歲月是人生最珍貴美妙的韶華時光。這是一對芳華男女主人公圣潔愛情、光彩生命的回憶，也是一群忠義之士烈血丹心、英武壯美的記錄。”——這是高度概括的“作者題記”。
歷史是最好的教科書，也是最好的老師。這部書敘說的故事，宛如發(fā)生在抗戰(zhàn)洶涌波濤中一朵別樣的浪花，主旋律旨在銘記歷史、緬懷先烈，珍愛和平、警示未來。作品立體化地顯現(xiàn)了民國時期大西北色彩斑斕的歷史畫卷，主要勾勒出在抗戰(zhàn)的大背景下，發(fā)生于橫跨美國與中國大西北騰格里沙漠之間，縱穿西涼、西蘭、西寧、西安與東北哈爾濱等城市地域，一系列撲朔迷離、波瀾起伏，感天動地、震撼人心的傳奇愛情、傳奇拼搏、傳奇戰(zhàn)斗，其中主要描述的是男女青年主人公上官英杰、蓉兒在抗戰(zhàn)時期所經(jīng)歷的一系列跌宕起伏的傳奇故事，讓人感受歷史大潮的翻卷，獨有心曲的吟哦。
愛情是文學創(chuàng)作永恒不朽的主題。幾多煙雨星辰，幾多暗香芳華。作品主要塑造和謳歌了大愛至美、大德至純的知性女子蓉兒與氣宇軒昂、獻身科學的青年科學家上官英杰，在苦難中萍水邂逅、激情燃燒靈肉相融，真誠結(jié)成連理之愛，立下嫁娶的婚約誓盟的有情人，歷經(jīng)百折千回的悲歡離合，飽受煎熬的人生磨難，最終卻難成眷屬的凄慘悲劇。一首愛情絕唱凄美哀婉、蕩氣回腸，一對芳華生命風華絕倫、華彩極致；蓉兒在抗戰(zhàn)勝利的最后一天壯烈犧牲，上官英杰一生奉獻治沙大業(yè)終身未娶。情節(jié)設計周折奇異，敘述描繪細致入微，意蘊深厚強烈，極富浪漫主義色彩。這場悲劇令人扼腕長嘆，唏噓不已!
濃墨重彩描摹蓉兒的大愛大情，有三場戲?qū)懙贸錾袢牖瘶O其精彩。一場是裸救人命。上官英杰到騰格里沙漠歷練，突遇暴戾恣睢的沙塵暴，被冽風颶浪卷飛剝光衣服，橫沖直撞、亂碰磕砸而遍體鱗傷，幸運掉進蓉兒躲災的穴窖里，已奄奄一息，命在旦夕。聰穎貌美、愛德至純的蓉兒，憑借母性所決定的“博愛之圣”的善良天性，甘心情愿、坦蕩無邪，在十多個日日夜夜里，不惜犧牲自己的清白而實施“裸救”：用純真熾烈的體熱和圣潔豐沛的母乳(因在一個多月前生下亡夫留下的遺腹子，孩兒夭折，奶水很足)，傾情輸送熱量和活力，終于把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蓉兒的坦蕩摯情令人動容，正如作者在書中所發(fā)感慨：“完完全全是偉大母性、善良天性之裸，大愛無疆、搶救生命之裸!純純粹粹的圣潔唯美之裸，光明高尚之裸!”這對素昧平生、患難相逢的芳華男女，在短暫的一個月內(nèi)，晝夜耳鬢廝磨，呼吸相聞相息，肌膚相偎相依，靈肉相融兩情相悅，終結(jié)連理之愛，共盟鴛鴦之誓，完全是必然之結(jié)果。
這場愛情戲本來著筆就細、深、重，纏綿悱惻。作者針對作為科學家的男主人公還是造詣頗深的書畫家這個特征，在這場熱戀戲里又精心設計了上官英杰給蓉兒深情講述他于拉丁美洲的波多黎各自治邦旅游期間，在波多黎各國家博物館欣賞出自德國畫家魯本斯之手、聞名于世的油畫《西門與佩羅》：極具生動地描繪了作為女兒的佩羅，為拯救英雄父親的生命，敞懷托著乳房給蹲監(jiān)的西門喂乳的動人情景，通過繪畫藝術刻畫出人性與博愛的光芒。此時，蓉兒也回味了在西蘭讀書時，曾在西蘭藝術博物館欣賞過這幅油畫的臨摹作品，還創(chuàng)作過留在記憶里的散文詩《為〈西門與佩羅〉而歌》，給心上人朗讀了出來，形成強烈渲染，彼此真切的感同身受，達到了藝術與感情的濃烈共鳴，一幅裸著身子的蓉兒用手托著乳房給自己喂奶的中國畫構(gòu)思亦躍然上官英杰的心靈。臨別時，他用柴草燒成的黑灰做墨、野生植物果汁做顏料，在一塊布料上一氣呵成繪就了《蓉兒與英杰》的中國畫，作為禮物留給了愛人。這些情節(jié)噴發(fā)著男女主人公深沉愛情的芳馨韻律。責編和終審成全作者的美意，把魯本斯的彩色油畫收入了書中，給讀者增添了有審美價值的美術作品。
另一場是怒斥土匪。浴火重生的蓉兒參加工作成為地下黨西涼南鎮(zhèn)醫(yī)療所的護士長，隨負責人去西寧營救紅軍西路軍蒙難將士英勇投入街頭槍戰(zhàn)，乘吉普激戰(zhàn)中蓉兒被飛車甩到路旁，幸被馬家軍中的好人當作槍戰(zhàn)的無辜受害者救往馬公館醫(yī)療所治傷，傷愈剛離開就遭醫(yī)療所惡徒與土匪頭勾結(jié)暗算，被搶擄到牛頭山匪窩逼其做壓寨夫人。蓉兒毅然決然以死相抗，大義凜然憤懣怒斥土匪頭：“你是癡心妄想!我是一個有六歲女兒的母親，我丈夫上官英杰在美國留學，學成歸來我們就會團聚。”“我一個堂堂正正的女子，有美好的未來，向往幸福的生活，不想這么早就死去使我的愛人悲痛欲絕，但也絕不會用自己的清白和貞節(jié)，去換取生存而茍且骯臟地活著。我豈能與你這個雙手沾滿鮮血、惡貫滿盈的土匪頭子結(jié)為夫妻?”……豈料峰回路轉(zhuǎn)，蓉兒的一席話，宛如她手中的匕首深深刺痛了土匪頭馬七的心靈，極大地震撼了他，在千鈞一發(fā)之刻，他搶先擋住了她插向自己心臟的利刃……蓉兒的剛烈氣節(jié)與忠貞，感動得土匪頭放棄了邪念。最終在蓉兒的規(guī)勸下浪子回頭，選擇光明投奔共產(chǎn)黨。
再一場是吟詩而逝。蓉兒在慘遭日特毒手、遍體血肉模糊的虎口之厄，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還苦心孤詣地給愛人留下一份“告別禮物”：竭力凝聚最后尚存的一絲微弱意識和氣力，緩慢而又深沉地在心靈深處吟誦驚艷了中國詩壇千年的絕品愛情詩《上邪》，表達了她與古代堅貞烈女一樣的心靈絕唱：除非巍峨高山消逝夷為平地，奔騰江水干涸枯竭斷流，嚴寒冰冬雷鳴暴雨如注，酷熱夏日暑消皚雪飄飛，天地相合聚并銜接，像這五種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一樣， 她對上官英杰的傾心愛慕至死不渝。真是感人魂魄，潸然淚下!
而小說主要描繪和頌揚的是，圍繞男女主人公的愛情故事這條主線，與之緊密相關的中心事件——發(fā)生于肉蓯蓉村，波及鎮(zhèn)番、西涼、西蘭、西寧、哈爾濱地域內(nèi)波譎云詭、險惡復雜的抗日斗爭。趁烽煙亂世，狡黠詭詐的日軍特高課間諜頭子土肥原親自策動和直接指揮，派遣其高徒、貌艷陰毒的美奈芳子為頭目的“西北狼”特工小分隊，輾轉(zhuǎn)大西北偵察選定騰格里沙漠腹地，美奈芳子與漢奸屠非裝扮成商人夫妻潛入渺無人煙、極為隱蔽的肉蓯蓉村，繼而聚集隊伍入村，秘密開展“犬狗狼活體細菌武器”試驗，待成功后妄圖殘害我大西北軍民。秀外慧中的蓉兒及其養(yǎng)父、英雄鐵骨的沙鄉(xiāng)商人牛富貴，聯(lián)手熱愛和平的反戰(zhàn)人士程強，與日特漢奸展開了英勇睿智的一系列斗爭。尤其是在牛氏族親沙民不明真相的情況下，女日特為掩護罪惡活動而轉(zhuǎn)移視線，抓住蓉兒懷孕一事造謠中傷，煽動封建世俗助紂為虐，孤膽女子蒙受巨大壓力和屈辱不折不撓，進行智慧周旋和抗爭而使美奈芳子深感“這塊骨頭難啃”。牛富貴被日特密捕押往哈爾濱數(shù)月后英勇就義，特高課煞費苦心篩選嚴訓，甚至修容“制造”了與牛貌相神似的頑徒橫田丑二，派其來到村里假冒族長蒙蔽村民危害更甚，這個色魔還伺機欲強暴蓉兒……敵我力量懸殊，正邪殊死搏斗；事件曲折變化多端，情節(jié)離奇紛繁復雜。直至蓉兒在驍勇善戰(zhàn)的程強保護下冒死逃往西涼，闖入國民黨區(qū)黨部舉報了敵情，西隴省抗戰(zhàn)高層接報后高度重視，調(diào)派西涼獨立團迅速出兵，殲滅日特小分隊，使其罪惡陰謀被徹底挫敗。而后，駁雜事態(tài)急劇向縱深演化推進，一波三折，連綿起伏，驚心動魄……
伴隨中心事件深邃發(fā)展而順其自然出場的次要人物——上官英杰的父母，忠誠信仰、丹青名家的共產(chǎn)黨人王丹青與浩然剛正、堅守氣節(jié)的國民黨軍將領上官武，治沙救民、奉獻犧牲的科學家郭普世與拼搏自救、驅(qū)趕貧困的沙鄉(xiāng)鐵漢村長程實，智謀超群、英勇善戰(zhàn)的地下黨臥底、國民黨軍獨立團團長胡彪與學養(yǎng)深厚、赤膽忠心的地下黨西涼南鎮(zhèn)醫(yī)療所所長廖誠等，一群有血有肉、有思想有信念的忠義之士，演繹出一幕幕無畏強暴、無懼權勢、無怯艱難的殘酷戰(zhàn)斗、拼搏事跡、生存逸事，烈血丹心，英武壯美。
作品彰明較著穿透人心的，還有一股對沙漠土地的眷戀深情與為之呼喊的強烈心聲，一種對治理和改變荒蕪沙漠面貌的希冀熱望與為之奮斗的精神力量。這就是作者精心勾勒、雕琢塑造的上官英杰和郭普世兩個飽滿鮮活的科學家先鋒人物，他們與處于悲慘貧困之中的沙民同命運共呼吸，那種迫切渴求國家、社會和廣大民眾對沙漠及沙荒面積占中國10%(時下達16%)的領土不再漠視的真切認知，緊迫期待讓沙漠這個沉眠數(shù)百年的“睡獅”蘇醒，變?yōu)閲液腿褡鍎哿ν牡淖杂X行動。
作者筆觸刻意鐫刻的兩個科學家靈魂人物重于生命的“治沙情結(jié)”，感人至深。他們的家庭出身、經(jīng)濟條件、感情世界與生活道路等狀況迥異，然而酷愛沙漠學業(yè)、堅守治沙大業(yè)礪志篤行的熱血情懷，執(zhí)著追求讓沙漠變綠洲而無私奉獻的犧牲精神，心里裝滿沙民、與沙漠相守終生的優(yōu)秀品德，卻如出一轍。尤其是深雕細描的他們認識和對待發(fā)生在艱難困苦生活中或父母兒子、岳父女婿之間，或夫妻、情侶之間，那一幕幕水火難容、催人淚下的“矛盾故事”——言行相悖的摩擦、思想抵觸的沖突，觀念相左的交鋒，以及大愛與私念的博弈、婚變情愛的演繹，無不真實、客觀地顯現(xiàn)出先鋒典型人物光華亮麗的人格情懷和操守氣節(jié)。
小說是生活積累與升華、沉淀與思考的文學。作者曾在省農(nóng)業(yè)科學院工作多年，沉入沙漠科研前沿摸爬滾打，早年在《人民日報》發(fā)表、新華社播發(fā)的中國治沙科學家在巴丹吉林沙漠創(chuàng)建第一座沙生植物園等重要成果報道，引起世界沙漠學界的關注；作為多年的科學記者，曾深入沙漠腹地采寫在奇寒酷暑的沙漠風口浪尖苦研征戰(zhàn)卓有成就的郭普、施及人等多位科學家的通訊；作為科普作家，曾多年潛心創(chuàng)作取得喜人成果。正是作者多年的科學磨礪與知識積累、深化人物原型和深度思考，激發(fā)現(xiàn)實主義精神和浪漫主義情懷投入創(chuàng)作，悉心提煉生活積累的文學元素，挖掘作品比較豐厚深沉的靈魂內(nèi)質(zhì)，顯現(xiàn)出“通過語言、文字去行動”，追求文學的精神情懷與責任擔當?？梢哉f，作品尖銳深邃地為人們留下沙漠與國家、沙漠與國土、沙漠與社會、沙漠與人民、沙漠與文化一系列需要思考、深省和亟待探索的重要命題。
作品在多姿多彩的歷史和語言畫面中，還涉及諸多人物，有領袖偉人也有潰敗黨魁，有帝王將相也有先賢名流，有精英翹楚也有狗茍蠅營，有軍旅梟雄也有封建軍閥，有達官顯貴也有草根百姓，有警察局長也有土匪草寇。敷陳的史、人、事，描寫的地、景、物，抒發(fā)的情、感、言，皆與抗戰(zhàn)時期發(fā)生的重大事件和小說中心故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栩栩如生，流金溢彩。
總之，作品站在現(xiàn)代追尋歷史，以深邃寬廣的視角、獨到有力的筆觸，講述奇特精彩的故事，著力刻畫多面復雜、善惡相生的人性，從豐饒而紛亂的史實中提煉民族精神和時代精神。整體布局緊湊，故事懸念迭現(xiàn)，人物形象生動，時代語感強，語言文采斐然。著力細致的情節(jié)描寫、情愫抒發(fā)和情感升華，從而彰顯出一幕幕風與沙滋生、靈與肉交融、血與淚演繹的人生之夢、人心之歌、人性之劇，折射出人學、文學、科學、書畫藝術學、軍事學、史學之光。
